文学
清风笺
七月小说精选
院子里的甜枣树
作者：曹洪星
我家的院子里，挺敞亮的地方，有棵甜枣树，她开的花很白很香，她结的枣很甜很甜。正逢枣花开满枝丫的时候，一树白白的枣花，几只小鸟在花间飞起飞落，叽叽地叫着，似在唱歌，蜜蜂也飞舞着赶来凑热闹。几丝暖风微吹，少许枣花散落在我的小手心上。“妈妈，枣花真白，真香，真美！”我把捧有枣花的小手捂在脸上，对着奶奶说。在我的记忆里，没有妈妈的样子，总是把奶奶喊做“妈妈”。“红儿（我的小名儿）乖！”奶奶静静地望着甜枣树，和我不动声色地答着话。爸爸不知什么时候也围在了甜枣树旁，对奶奶说：“妈，你怎么又掉眼泪了？”爸爸赶忙掏出手帕，帮奶奶拭去泪水。我乐着小嘴叫道：“嗷嗷，爸爸和我一样喊妈妈喽——”
爸爸对我说：“红儿，听话，那是你奶奶。”爸爸说着，也突然大滴的眼泪掉了下来。在我幼小的心里，好象一下发觉，做错了事似的，我对着爸爸说：“爸爸，我不再把奶奶喊作妈妈了。”然后，扑到奶奶的怀里，边哭边叫：“奶奶，奶奶……” 奶奶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后背，还是那句：“红儿，乖，不哭。” 秋天里，甜枣熟的时候，透红透红的，树冠里象是嵌满了红宝石。
爸爸从来不用枣杆子向树上打枣，他说他怕再打疼了甜枣树。而是站在高凳子上或是爬到树上，用手一个一个地采摘红得透亮的甜枣。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。爸爸总是挑着最大最红最甜的枣子递到我的手里，我吃着脆甜脆甜的枣肉，高兴地欢蹦乱跳。时不时的，还会把甜枣分享给小伙伴们吃。此时，我是最快乐，最幸福的小朋友。冬天里，甜枣树落尽了最后一片泛黄的枣叶。叶子落光了，红红的脆甜的果实，秋天里也已摘光了。甜枣树似乎一下露出了它干裂的身体，粗糙着的枝干，枝条，在冬日的寒风里，它肯定很冷，很冷……。
天很晚了，爸爸还坐在甜枣树旁，一动不动。我悄悄地站在爸爸的身后，爸爸竟没有一点儿感觉到我。爸爸面对着甜枣树，喃喃地说：“对不起，我错了，那天我真的不该打你，更对不起，咱们的红儿。” 直到奶奶在屋里怜求着喊：“快回屋吧，别冻着红儿！”爸爸才紧紧地抱起我，回到奶奶的屋里。直到奶奶去世的那年，奶奶才告诉我，院子里那棵甜枣树的故事。院子里的那棵甜枣树是奶奶，爸爸，和我妈怀着我的时候，一起在春天里栽种下的枣树。我爸爸和我妈妈都是火爆脾气，吵起架来，谁也不让谁。在我不到两周岁的时候，爸爸失手打了妈妈，而且打的很重，妈妈一气之下，离开了爸爸，舍下了我，永远的离开了她的家。我偶然想起，一次在集市上买东西的时候，不经意的发现，一个和我妈妈差不多年龄的妇女，一直在身后跟着我，盯着我，久久地不曾离开。
我没有感觉到她有什么敌意，反而感觉到那么的亲，那么的近，那么的温暖，那应该就是我的妈妈。再后来，我出嫁了，奶奶也去世几年了，爸爸一直也没有给我娶后妈。院子里，那棵甜枣树，还一直在那里。又是正值秋季的一天，我打开了院门的锁，枣香早早地就飘了过来。甜枣树上，又接了些许的，透红的甜枣，微风下，能听清楚枣叶子在沙沙地响，好象在说：“回来了，孩子。”我伸出手，摘了几颗透红的甜枣，吃在嘴里，还是那样的脆甜，泪水却象雨珠一样，一直流了下来。
我紧紧的抱着甜枣树，手迟迟舍不得松开。心里不停地自语道：“爸爸，早已管住了他的爆脾气，从来没舍得打过我一次，对我奶奶照顾的也很好。妈妈，我的妈妈，你现在还好吧？” 又有几片枣叶散落了下来，打着旋转，拂在我的脸上，那样的暖，那样的暖，然后，轻轻地飘落在地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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